延安府,杨忠信府邸。
老杨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,虽然身子骨比一般的老头的壮实,但也不爱走动了,整日就在地龙烘得暖暖的书房花厅卧房里面打转,轻易不出来见人。
若不是叶青来西北,等闲见不到他走出自己的宅子。
饶是如此,镇西军大事,总还得由他来拿主意。
镇西军虽然是百年将门集团,但是也都是百年来给文臣士大夫来回的整治怕了,镇西军托庇于叶青,全军上下却并不放心,朝中文臣之间争斗动辄就是贬官到琼州海岛。
叶少宰被贬黜尚可以东山再起,但是他一旦倒了,自己这些将门世家势必遭到清洗,至少也是杯酒释兵权。
带着这样的共识,还有镇西军将门再度一齐找上了老杨相公的行辕。
众人并没有等候多久,老杨就派人将他引了进去,直到老杨的书房。一进书房,众将就看见老杨一脸倦容的拥裘倚在一张胡床上面。
姚古上前抱拳道:“老杨相公,身子骨可还康健?”
“西宴,你们这不过年不过节的,空着手又来我这将死之人的府上,不是来提前吊唁?”
听得出他话里语气不善,众人都是苦笑一声,姚古更是赶紧说道:“老相公说笑了,咱们虽大多是平辈,却都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。这镇西军上下,谁不曾受过您老恩惠。如今大家心里没底,不来找您拿主意,还能找谁,还能指望谁去?”
这句话的确是姚古的心里话,也是在场许多人的心里话,镇西军诸将,谁不是老杨看着长大,一手一脚的提拔上来的?镇西军诸将说实在的资历差不多,都是世代将门,镇西军内部也各有各的势力,谁能服谁?只有一个杨忠信,算得上是镇西军当世领袖。
杨忠信淡然一笑,叹道:“老夫当年也是英姿勃发,能骑劣马开硬弓,便如你们今日一般。那时节当真是不知道什么是怕,横冲直撞创下些许微末功劳,也做了无数的傻事。如今我老了,前番陪叶少宰来回奔波,坐的是马车都已经吃不住了。你们要谋划什么事,只管跟我这老东西说一声,该做的我不会推辞,不是还有二哥么。
不该做的,若是你们听我一句,我也会给你们个警示,左右不要让祖辈的心血毁在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手里便是。”
杨忠信是唯一能将镇西军捏合成一个整体的唯一人物,众将听他语气萧索,都有些畏惧。
老杨相公毕竟年纪大了,小杨又是个冷傲的性子,根本不能服众。
大家敬重的不是杨家,只是杨忠信而已,若是他真的没了,镇西军山下一盘散沙,又该如何自保于对武将世家极不友好的贵霜朝堂。
姚古上前,凑到他的耳边,低声道:“俺们这些人,都认为叶少宰护得了咱们镇西军一时,却护不了一世。镇西军立身之本就是打仗,为贵霜戍边,现如今东夷已灭,难道就没有新的敌手了么。
叶少宰害怕起战事,那是因为河北诸路兵马全是草包,哪有一个能打仗的。俺们讨论后一致认为,金人虽大,已经是外强中干,未必有东夷厉害。
咱们能在自己的故土上,踩着先辈的骸骨和东夷人打了百年,如今背靠秦陇,有了后盾还有缓冲,难道还怕和金人开战么。自古飞鸟尽良弓藏,狡兔死走狗烹,只有打起仗来,才是俺们镇西军的立身之本。”
杨忠信的眼皮慢慢垂下,盖住了浑浊的眼光,老迈的脸上古井无波。
“没了西贼,还有北虏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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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山脚下,新建成的乌梁海,是荒漠中的绿洲,草原上最热闹的集市。
站在城墙之上,两个柔然汉子身后跟着一群随从,忽儿札指着下面热闹的集市道:“我的安蠹,你看这来来往往的商人,这就是我们克烈部强盛的源泉。”
在他身后是一个个子不是很高,十分粗壮的柔然人,头上裹着白布,柔然乞颜部首领臣的眼中钉肉中刺,若不是一力护着他们的叶青权势实在太大,灭东夷之后就是他们西北将门被解除兵权的时候。
杨忠义眼睛睁开,叹道:“必须求得少宰原谅,我们若是抱着侥幸,装作事外之人,惹怒了叶少宰,万事皆休。那万岁营的车马遍及西北,少宰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识过。”
帐中众人一起点头,折可求站起身来,道:“此事我已问过老杨相公,必须有人去一趟建康,你我族中几个后生晚辈,和少宰有同行之缘,便让他们置办厚礼前去。”
杨忠义站起身来,道:“只让晚辈小儿前去,怎见心城,我得亲自走一趟。”
“唉!说到底,还是金人忒也无能,泱泱大国打一个草原部落,竟然能打成这样。”
克烈部有七万控弦之士,金人输了已经被骂成这样,殊不知在黄龙府有两千五百个披甲肃慎青壮,磨刀霍霍,正准备起兵反金。
建康,艮岳寿山。
蔡茂一身窄袖短衣,脱了帽子,仅用网巾笼着头发,在池畔空地上摆弄着一个红鞠。
红色的鞠球高低飞舞,起伏不定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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