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上三竿,龙青云还在玉臂香枕中睡懒觉,直到狄南非提头鸡一样在外面喊,才把自己扣在美妇玉-峰上的手收回,闭着眼睛往床下摸鞋子。等慢腾腾地爬起来后,他还没有忘记到铜镜跟前,用两手的食指搓整自己的撇胡勾。
人们见到他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,不难记起他的往事。他能在最野蛮和最穷困的部落中把酒言欢,给称兄道弟的部族首领细数怎么玩弄女人,然后醉倒,然后躺在肮脏的马粪堆旁;他也能一年四季中最寒冷的大雪天里跑到某个部族去,邀请别人打猎,然后让镇上送去大批的酒肉和粮食……他会在鲁莽的车夫撞坏自家东西时在一旁大笑旁观,之后和他们一块逃跑;也会在父亲要他打仗的时候找个替死鬼出面领兵,而自己躲在某个女人的床上逍遥快活,等待战争的结果。
这种懒散风流的品行好像在提升他的人气,人人反而认为他气量宽宏适合亲近,仁爱义气,无赖透顶而又充满人情味。
得罪了龙百川老狼主的人得不到原谅,无一不是托他说情,往来镇上的生蛮,若是拦住问为什么来镇上,无一不告诉说,是龙大让我们族的人有事来镇上……他自成年以来,经历大小几十仗,没一场亲临战场,却没一场,不是意外地因为别人打了胜仗,指挥权却在他的头上。
有人说长生天在保佑他,有人说龙百川在背后支撑着他,还有人当然主要是转为定居的生蛮说,他是个送来恩情的巴特尔,大大的英雄。
他的两个弟弟都经过战阵历练,勇悍也好,多智也好,器宇轩昂也好,胸有城府也好,礼贤下士也好,却似乎总不如他那么顺利,好像无论什么事儿,落到他头上,最后却都给办到了。
龙氏也是塞外民族,但毕竟雍化严重,相比于一般家族的立贤,多了个嫡长的争议,但反对的声音也不在少数。
镇上上涌过一股股针对龙青云的暗流,却全然动摇不了龙青云的地位。包括龙衮。这个龙百川战功赫赫,而又强横无比的阿兄,他曾在族伯会议上要求龙百川按照习俗,把部分兵权从龙青云手里收回来,交给小儿子,龙百川拉着他的袍子,几乎是在哀求他,让他别乱捅,别乱提议,他依然坚持,铁血无情,让龙百川颜面大失。龙百川恼恨得厉害,等龙衮又立战功,依功勋要给予奖赏,却就是不给,说:“把户众拨给他,谁知道他会干什么?我就是不给他,我让他来找我闹?”
龙衮没有找来,龙青云找来了,说了一番大道理:“阿伯恶我,是为全族计,不是为一人之私,阿爷赏罚不明,却是不利赏功之信。阿爷一定要出这口气,把儿子敲两手杖,该给人家的给人家得了。”
这样,他从龙百川手里要来赏赐,自己带着送到龙衮府上,态度毕恭毕敬,还附庸风雅,鬼画“族中铁帽”四个大字,硬要送给龙衮。龙衮仍不妥协,推着他让他走,说自己仍不会改主意,他是白下功夫,结果,他前脚被推走,后脚翻-墙进去,硬蹭了一嘴晚饭,在东厢房赖住一夜。
自那以后,龙衮仍不说他的好,只是再不提动摇他的位置和军权。
而他,却愈加恭敬,多以战事相授。
如此行径,有违巴特尔恩仇必报的风范,在人们的嘴边话里争议极大。
狄南非刚送了他一匹小马,第一个想到的也必然会是他,此时见他坐在面前的狼皮屏风下,就隐瞒掉“试金石”一说,直接把罪名栽到穆通阿寨子上,激动不已地说:“穆通阿的夸肖宝特(宝特——地方首领的称号)目中无人,进镇子杀人不说,连金矿都敢开呀。这事要是这么就算了,那还不是姑息养奸?!”
龙青云哈欠打了一半,眉头一抖即展,笑道:“那是。夸肖野龙自从去年找到金矿,尾巴就翘上了天。可是人家是想和咱一起干,不养奸,还去打他呀?!”
狄南非没想到占了金矿的人会舍得和镇子分吃,不由一愣:“和我们?”
龙青云用手往上指了指,懒洋洋地说:“是呀。他想让老爷子征人开矿,用金子和青虎商会的人换关内的粮食,货物,铜铁。想法好呀。可我怎么就不明白,他找你堂弟干嘛?”他揉着眼睛在躺椅上晃动身子,经过一番熟虑,猛然看住狄南非,说:“虽说我和狗望子(狄南堂)多年没见,可也知道他的为人。他还不会平白无故地惹上夸肖野龙。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。”
狄南非吓了一跳,连忙谀笑说:“没有,没有。我怎么敢呢?这不是想接他回来问问?!我知道大爷看重他,特意来给您说说!”
龙青云相信了。
他见侍女送了奶-子盏在旁,稍一抬袖就端在手里,神情庄重地沾湿弹指后,一饮而尽。狄南非眼巴巴地等待着,只图能从镇上调点人手,也好不丢自己的脸,直到听他说“先找到人再说”才放心。
在狄南非找过龙青云,带着人马离开去穆通阿山寨后接应狄南堂之后,几家男人尚在狄南堂的家门边聚头商议。
他们走马观花一样来找花倩儿询问,似要找出点蛛丝马迹才肯罢休。花倩儿哪能说得明白,只好掐头去尾,把夜里的事重复讲给他们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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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白山黑水间》 最新章节十一节 我要的是你呀,网址:https://www.bqgbi.org/192_192876/11.html